被期待成為game changer的異體CAR－T，似乎陷入了兩難境地。

從眼下的數(shù)據(jù)來看，異體CAR－T和自體CAR－T相比，無論是療效還是持久性都還存在著一定的差距。受限于免疫排斥反應，目前的異體CAR－T只能做到低價，但做不到高效。

如果僅僅擁有價格優(yōu)勢，異體CAR－T的定位就顯得很尬尷，在療效上取代不了自體CAR－T，在價格上也比不過雙抗。

要知道，CAR－T療法突破商業(yè)化困境、擴大可及性，首先要考慮的應該是如何增強療效、提升臨床價值的同時降本增效，而并非降低成本卻讓療效打了折。

當然，我們并不能因為一時不順就給一項技術下定義，很多突破性療法最初的發(fā)展也并不順利。況且，細胞療法是大勢所趨，艱難再多也須鼎力前行。

只不過，異體CAR－T要想成為game changer，就不能只靠低價這一個優(yōu)勢。

／ 01 ／療效之困

雖然CAR－T療法效果卓越，但動輒百萬的天價讓普通人望而生畏。異體CAR－T療法則被視為是CAR－T療法能夠飛入尋常百姓家的關鍵。

這不難理解，如今獲批的CAR－T療法需要“個性化定制”，制備時間長、治療費用高。而異體CAR－T則不同，其來源于健康供體的T細胞。這類T細胞可以生成大量的異體CAR－T細胞，為患者提供現(xiàn)貨細胞療法，這使得它有潛力成為更符合細胞治療商業(yè)化應用的理想手段。

致力于開發(fā)通用型同種異體的CAR－T細胞的Allogene公司曾表示，從一名健康供體中獲得細胞，可以制成治療100名癌癥患者的CAR－T療法。

理論上，異體CAR－T能完美解決自體CAR－T的價格高昂、沒有現(xiàn)貨的問題。然而，理論與現(xiàn)實之間鴻溝頗深。在實際臨床中，異體CAR－T在療效、持久性方面都存在著問題。

拿Allogene的異體BCMA CAR－T候選產(chǎn)品ALLO－715來說。2023年1月23日，《Nature Medicine》雜志上發(fā)表了ALLO－715用于治療復發(fā)性／難治性多發(fā)性骨髓瘤（MM）的1a期臨床數(shù)據(jù)。具體來看，在10．2個月的隨訪時間里，患者的客觀緩解率（ORR）為55．8％，34．9％的患者達到了效果較好的部分緩解或更好，應答的中位持續(xù)時間為9．2個月。

自體CAR－T療法的表現(xiàn)如何？拿百時美施貴寶的BCMA CAR－T療法Abecma來說，同樣針對MM這一適應癥，ORR達72％，完全緩解率（sCR）達28％，中位持續(xù)緩解時間為11個月；傳奇生物的BCMA CAR－T療法Carvykti，ORR更是達到98％，sCR達82．5％，在28個月的隨訪時間里，暫未達到中位無進展生存期。

雖然沒有進行頭對頭臨床試驗，但就目前數(shù)據(jù)，異體CAR－T與自體CAR－T相比，無論是療效還是持久性都還有一定的差距。

即便是和雙抗比起來，異體CAR－T的療效也不占優(yōu)勢。強生的BCMA／CD3雙抗，治療r／r MM的ORR為64％，CR為39．4％。

那么，問題是不是出在了ALLO－715自己的身上？并不是，在其他異體型CAR－T療法的臨床中，同樣觀察到了療效、持久性不佳的情況。

比如，CRISPR旗下的CD19 異體CAR－T療法CTX110，在二線治療B細胞淋巴瘤的臨床試驗中，ORR為58％，CR為38％。而針對同一適應癥，吉利德CD19 CAR－T在臨床試驗中，ORR為83％，CR為65％。

這些臨床數(shù)據(jù)，說明異體CAR－T想要和自體CAR－T正面剛療效，還需要繼續(xù)修煉。

／ 02 ／暫時難以擺平的免疫排斥

現(xiàn)階段，異體CAR－T療法研發(fā)最大的難題在于，如何避免回輸?shù)腃AR－T細胞與人體內(nèi)免疫細胞“互殺”的問題。

在異體CAR－T細胞進入人體后，會出現(xiàn)兩種情況。

一種情況是，異體CAR－T細胞在人體內(nèi)增殖后“反客為主”，把人體內(nèi)原有組織和細胞當作入侵者，對其進行攻擊。這會導致患者出現(xiàn)移植物抗宿主病（GvHD），輕則出現(xiàn)皮疹、黃疸，重則危及生命。

另一種情況則是，人體內(nèi)的免疫細胞把回輸?shù)漠愺wCAR－T細胞當作是入侵者，產(chǎn)生免疫排斥反應，這就會導致宿主抗移植物排斥反應（HvG）。

一旦出現(xiàn)HvG，患者自身T細胞介導的免疫反應就可能開始工作，導致異體CAR－T還沒開始工作就被消滅了，進而影響其療效和持久性。

針對第一種情況，還有法可解。導致這種情況發(fā)生的原因在于，T細胞上的特異性TCR受體能夠針對性識別宿主細胞的抗原，從而對于外來的T細胞發(fā)生免疫排斥反應。

那么，我們只需要卸掉其識別武器TCR，即可規(guī)避掉GvHD。目前，研究人員已經(jīng)可以通過ZFNs、TALENs、CRISPR／Cas9等基因編輯手段，敲除掉TCR的表達。

但是，第二種情況的解決則略顯棘手。第二種情況的發(fā)生，是由于宿主細胞上的TCR識別HLA導致，但是我們目前無法直接敲除掉異體CAR－T表面的HLA。

因為表達HLA的細胞對于NK細胞來說是自己人。如果全部敲除掉HLA后，異體CAR－T細胞又會被NK細胞誤認為是入侵者而殺傷。

簡單來說，如何同時避免NK細胞和T細胞的殺傷，是一個難題。雖然，目前可以通過徹底清除淋巴細胞、構建工體細胞庫等方式，降低人體對異體CAR－T的免疫排斥反應，但終究還是無法徹底清除免疫排斥反應。并且，有研究發(fā)現(xiàn)，用藥物更強效的淋巴細胞清除會增加感染風險。

總的來說，解決異體CAR－T免疫排斥問題仍然長路漫漫。

這就帶來了一個尷尬的問題。過去，我們討論異體CAR－T療法的宏偉未來的前提是，其能夠在與自體CAR－T同樣安全、有效的基礎上，還具備價格優(yōu)惠、現(xiàn)貨的優(yōu)勢。

但如果考慮降低成本卻讓療效打了折，異體CAR－T療法的優(yōu)勢也將不那么明顯。畢竟，療效打折成本降低的目標，雙抗也能做到。

當然，這并不意味著異體CAR－T沒有用武之地。畢竟，它還很年輕。

／ 03 ／異體CAR－T的方向與路

站在藥品研發(fā)歷史進程角度，異體CAR－T療法所面臨的波折是再正常不過的。作為一項新技術，從實驗室中走出來成為一款商業(yè)成熟的產(chǎn)品，必定會經(jīng)歷多輪沉浮。

就像如今日漸成熟甚至內(nèi)卷的自體CAR－T療法，在剛剛出現(xiàn)時也面臨著無法增殖、治療效果不持久等問題。但是隨著新技術的不斷出現(xiàn)，CAR－T已經(jīng)迭代到了第四代，曾經(jīng)的問題也已經(jīng)不是問題。

未來，隨著技術的革新以及更多的創(chuàng)新手段涌現(xiàn)，異體CAR－T療法的桎梏也必將被打破。事實上，已經(jīng)有不少國內(nèi)企業(yè)對異體CAR－T進行差異化改造，探索新的出路。

比如，亙喜生物研發(fā)了TruUCAR技術平臺。這一平臺采用雙特異性CAR設計，一種CAR用于防御，保護CAR－T細胞不會受到免疫排斥；另一種CAR用于攻擊，靶向腫瘤抗原以清除腫瘤細胞。借助該平臺，亙喜生物研發(fā)了異體CAR－T產(chǎn)品GC027，目前產(chǎn)品正處于一期臨床階段。

比如，科濟藥業(yè)破壞了編碼TCR和B2M的基因組位點，以消除TCE或HLA的表達，避免T細胞的排異反應。同時，為了避免缺乏HLA的異體CAR－T細胞被宿主的NK細胞排異，科濟藥業(yè)又在異體CAR－T上裝載了可以識別NK細胞的NK細胞表面蛋白（NKG2A），以防止NK細胞誤傷CAR－T細胞。

再比如，茂行生物選擇在敲除細胞TCR的同時，選擇性部分敲除HLA，而非敲掉整個HLA－1類分子。這種方式的好處是保留部分HLA，在T細胞和NK細胞排異中取得較好平衡，盡可能的降低NK和T細胞對回輸?shù)募毎�排異反應�?/p>

盡管臨床效果尚不可知，但它們都是對創(chuàng)新的嘗試。上述企業(yè)之外，國內(nèi)還有博生吉、北恒生物、傳奇生物等多家藥企對異體CAR－T進行了布局。

在未知領域，選擇就如同賭博，做藥更是如此。好在，賭對了受益的是全人類。

       原文標題 : 異體CAR-T的理想與現(xiàn)實：價易降但效難提